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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外祖父有印象时,他的胸腔似有一团火。温暖,炽热。
去外祖父家,满是历史沉淀的书籍静穆地立在那里,凝聚了光景。随手翻开一本,金戈铁马震动我的耳膜,数十年光景在我小小一人手上流转。拿了外祖父的望远镜,眼前清晰明澈。他说这些是他当兵时候买的。
外祖父1962年当了铁道兵,这是他一生的头衔。从福建结束了新兵连训练便去了东北。
1964年春,小兴安岭,呼玛河桥。
铁路建设需要桥,可建设桥墩要在这呼玛河桥里。
零下三四十度。
天色靛青,似百十年的蓝草渲染于此,运出冷凝的笔墨;地颜缟素,像千万缕柳絮坠落在这,生成刺骨的气息。高枝挂雪,凶湖失涛;亿万白驹,呼啸而过。
外祖父和他的同事们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,抢修呼玛河桥。
睁眼是帷幕碧蓝,呼吸是满口腥咸。体温被河水掠夺,指尖开始发麻,低温刺痛每一个人的神经,意识被寒冷剥夺。连时间也被冻住,变得粘稠、逐渐滞停。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三处亮光团,透进心底的明线成为众人的航标、心之所向。在须臾中喘息,继而又不忘肩上所背负,投入那片虚无。
他们心中的火,在跳动。
1964年冬,大兴安岭,加格达奇。外祖父和他的同事因为修铁路常驻森林。森林失火是常事,一有火情,他们不顾个人安危,主动加入到救火的队伍。
火光蔽日,热浪翻涌,幽冥焰火将夜色尽划亮。以地为面庞,此刻鲜红斑痣覆盖。炭黑和白雪映衬,树木燃烧声充当警报。看高温和炙热成就了成就了饕餮。枝头鸣啭停止彻响,转而四散逃离,骤灭声息,不灭惶惶。
浓烟在喉咙中涌动,热气在皮肤上驰骋,塌陷在脚下作祟。虬枝交错的火舌被果断砍断,侵蚀树木的怪物被无情碾碎,品尝地藓的虺群被用力抹除。因为资源匮乏,他们三两天吃不上饭,高度消耗却等不到补给,看体力像细沙在手中散乱,坠入软绵绵的无力。他们从金乌山带,到长庚启明,直至山河无恙。
他们心中的火,在跃动。
从外祖父家回来,我穿过了这座城。
街边鲜红的旗帜纷飞,它有自己的生命。他在雀跃、在迸发。它在各个巷口的转折处,在每家每户的楼道前,在每个孩童脸上的油彩里。
在我的心中。
家里,抬眼看见右边的“中国”二字。痕迹凝炼为你千年的吐息,笔尖刮擦出你的龙鳞,墨水成拼凑你的身躯。二字在红底下更加醒目,深深地烙进纸背,烧穿纸下的混凝土。你照亮了万千黑暗,育养了万千生灵,背负了万千愿景。我依偎在你身旁,你不可撼动的原型睁开了无惧的眼睛,想要使你终结,则需要将天地颠倒。
我心中的火,在舞动。
每日,我看见亿万人心中的火焰飞出,构成明日喷薄而出的太阳。
新生的,不灭的,至死不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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